【扶苏＆子婴】博弈 第二章(1)
子婴睁开双眼时早已天光大亮，只见穿戴整齐的扶苏端正地坐在一旁用早膳，他舀着蛋花汤慢慢吃着，一举一动都雅致无比。
可惜小脸上没什么笑意，甚至还有些许兴师问罪的意味。
子婴轻叹一声，窸窸窣窣地扶着床沿起身，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:“殿下安好。”
没有让他平身的意思，扶苏拈起一块糕点细嚼慢咽，道:“昨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
忍着伤口的疼痛，子婴勾了勾唇，他微讶道:“殿下不知吗？婴适才还以为，殿下是特来告知原委的呢。”
扶苏冷哼一声，道:“汝倒是摘的干净。”
子婴微微颔首，凝视着有些不悦的小孩儿，道:“请殿下赐教罢。”
扶苏看了思清一眼，道:“说罢。”
“那碗有毒的羹汤寻到了，就在大公子桌前另一个一般无二的木碗里。”思清沉静地道，“西戎特有的毒。”
“婴殿下上前与公子并肩而坐，加设的小桌拼在了一处，饭食也就都混于一起，那木碗原是娘娘为婴殿下而备，却与公子的掉包了。”
“那木碗就混在大公子面前的饭食里，只要零星一点，便见血封喉。”
子婴弯着腰有些辛苦，轻咳几声，缓缓道:“殿下不是连零星一点都没有沾吗？”
他扶着腰，轻笑一声:“殿下用一点羊膻味的东西都呕吐许久，阖宫上下都传遍了。虽然那碗羹汤本来是为吾备的，但您吃之前，思清也会拦下的，对罢?”
事出有因，有理有据。
小孩儿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，但还是别别扭扭地道:“真是胆大包天，这是拿吾的命在开玩笑!”
子婴点点头，真诚地道歉:“实在是对不住，殿下。但是娘娘对婴起了杀心，只得出此下策逼她就范。”
扶苏想了想，道:“罢了，汝先平身。”
思清惊恐地搓着双手，他当内侍这么久，还没听说过谋害大公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算了的。
“昨日婴的车马受惊，也是娘娘的手笔，还未曾谢过殿下庇佑。”子婴端端正正地拱手。
“她缘何如此对汝?”扶苏拍拍面前的空位，示意他坐下一起用膳。
“唉，此事真是说来话长，婴在回宫之前曾在西戎游历，很不小心的把娘娘的胞弟给毒死了。”子婴从善如流地说着，拈起扶苏方才吃的糕点，细细瞧着上面的纹样。
“婴记得殿下喜欢甜食的嘛，昨夜吃赤豆糕绿豆糕也挺欢喜的。此番便算欠殿下一个人情罢，一定会报答。”
少年盈盈一笑，眸子里星星点点，绮丽美好。
“好。”扶苏点点头，淡淡道:“那汝好好休息，务必要把伤养好。”
咿咿呀呀的胡亥在嬴政的怀里不安的扭动着，秦国的王上看着案台上跳动的烛火出神。
“王上，需不需要奴去婴殿下那……”黑暗里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。
嬴政敛起眉，道:“不必，如今王翦伐赵局面胶着，莫要在此时多生枝节。吾那弟弟一向脓包懦弱，但歪打正着的运气还算有些。此番也不一定是他居心叵测。”
那人应下此言，又道:“大公子对此事倒是格外上心。”
“他素来有些小聪明。”嬴政宽厚的手掌轻轻抚着胡亥的小肚子，道，“且看他能查到哪里罢。”
思清不多不少隔着两步慢慢跟着扶苏，一脸无奈之色。
“这桩事殿下不追究了?”思清忍不住开口问道，“委实是差一点就没命了。”
扶苏摇摇头，道:“此事不必再议，汝务必让那些内侍把嘴闭严了。”
思清叹道: “自是如此，可王上定知此事了。”
扶苏抖了抖狐裘，将上面些许残雪尽数扫落:“没有实打实的证据，父王不会在此时去动自己名义上的弟弟。”
“更何况……”他垂目道:“小叔平日里安分极了，碰巧拿了那个碗也未可知。”
扶苏收起脸上的恍然之色，催促道:“早些回去，今日需出宫一趟。”
咸阳城街头一间不起眼的客栈里，王离正百无聊奈地挥着筷子钉苍蝇。
他自小跟随祖父与父亲征战四方，扔在沙场里舞刀弄枪囫囵长大。
邻桌小姑娘的爱慕之意快要溢满整个大堂，王离颇为受用，自己虽不过十六七年纪，已经有了英气逼人的大将之风。
他愉快地放下筷子，勉强放苍蝇一马。
这时门外传来小二热情地吆喝声，他抬眼望去。
门口停着一辆马车，那策马的少年虽着布衣，但气质却清雅不俗。只见他挑开车帘，扶着一个小公子下了马车。
那小公子着一身考究的青衣，精细的暗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，及腰的墨发披散着拢在耳后，盈盈如月的小脸面无表情。
王离啧啧两声，暗道这是哪个书香世家的二世祖，气质如此出尘。
小公子微微颔首，抬眼看了片刻乌压压的大堂，便踱步进来。
王离此行是奉祖父王翦之命，轻骑回咸阳打点伐赵事宜，他爷爷再三嘱咐非常时期此行需得掩人耳目，理应足够小心谨慎。
小公子的眼神飘忽不定，瞥见王离之时唇边露出了些许了然的笑意。
王离愣愣地看着他。
扶苏径直走到王离桌边站定，俊俏的小脸忽然挤出个十分惊讶的表情:“这不是王兄吗?”
小二摸不出这是什么路数，只得点头哈腰跟着讪笑着:“您这是故友久别重逢罢!”
“可不是吗？”小孩儿真情实感地捂着胸口:“ 您不记得鄙人了吗？鄙人可是一刻都不敢忘记令祖呢……”
王离眉毛一抽，拉起他的衣袖便往二楼走去。
思清强压下唇边的笑意，对小二道:“二楼包房，要些好酒好菜，莫要叫旁人去打扰我家公子叙旧。”
扶苏由他拉着手穿过乌压压的人群，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。
他们在二楼临窗的小几旁坐下，大眼瞪小眼互相耗着。
王离如临大敌，装模装样地开口道:“兄台这是何意?”
思清极稳当地在桌上摆了几道花花绿绿的菜:“王小将军，这是大公子殿下。”
扶苏瞥了一眼表情似被雷劈了的少年将军，慢条斯理地接过思清递的筷子，从袖中掏出丝帕认真细致地擦着。
“吾久居深宫，将军不识也实属正常。” 扶苏微微一笑，“此番来，是想让王将军帮个小忙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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